字如其人

儿子上小学四年级了，字，写得实在不能令人满意，字在纸上好像不是“躺着”，就是“卧着”，要不就是头重脚轻，趔趔趄趄，就是缺少那么一种看不见、摸不着、说不清却能使字“立正”的内在东西。怎么教，都无大长进。过去，写“字”曾是一门重要功课，现在似乎不讲究字写得好不好，只看对不对。前些时候，听一位朋友说，国外有些公司招用员工时，除了对你的专业知识进行测验之外，还要让你写一段文字，留下“笔迹”，他们将根据你的“笔迹”，来判断你的“性格”是否适合于此项工作。乍一听，觉得太有点“唯心主义”了，这“以字取人”和“以貌取人”有什么区别呢？但是，忽然一想，也不无道理。

常言道，“文如其人”，不说“字如其人”。实际上，这“文”不仅指“文章”，也指“文字”。尤其是在今天人们已不大看重“字”的“门面”作用的情况下，更是“字如其人”。为什么这么说呢？因为一个人做某件事越是无功利目的，越能显出他的兴趣和性格，显出他的自然天性。就像这个时代，人人都想打扮得漂亮一点，穿着得高雅一点，以显出自己的修养和身份。当人人都把心用到容貌上的时候，你从容貌上恰恰更难看到人的本心，因为这容貌是经过“包装”的。所以，以貌取人不可取也！芸芸众生，写字又不是为了成为书法家，只不过是为了交流，所以，其用心在于意，而不在于字，他的字恰恰是无意识的表现，是性之所至，是习惯成自然，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不加修饰的天性本色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，“文如其人”这句话就不一定是板上钉钉那么准确了。只有那些率性而为的文章，那些独抒性灵的文章，那些以生命铸文的文章，才可能文如其人。至于那些“官样”文章，或为功利目的而作，或奉命不得不作，那是“做作”出来的文章，面面俱到，四平八稳，好话、套话、空话连篇，千篇一律，哪里还有“个性”可言？做作出来的“文章”和做作出来的“容貌”一样，都是假的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，我更喜欢普通人所写的“字”。

字迹者，心性之流露也。一些人的字规规整整，一笔一划，不逾规矩，可见其仔细认真的性格；一些人的字结构得体，开合有致，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，可见其把握平衡、照顾全局的能力；一些人的字纵横捭阂、挥洒自如，不拘泥于成规定见，可见其浪漫气质；一些人的字简约瘦硬，骨气凛然；一些人的字藏拙露巧，圆滑世故，俗不可耐；一些人的字稚拙可爱，一些人的字丑得可爱，还有一些人的字怪得可爱。大千世界，百人百性，一笔一划，性情所为。字如其人，奥妙无穷。